今天,她带着非常晴朗的心情出门,期盼与办公室的小职员说话——她发现自己也是个小职员,年终奖金跟他们同一个数字,有理由一直抱怨到元宵节为止的,她在公车里竟然很期待看到那些人,当了那么久的会计,写过他们的名字百来遍,从来不曾像今天,觉得那些笔画是个活的人。
每个人都问她扣缴凭单的事,相互抱怨税则繁复及薪水阶级的苦楚,她基于职业性的敏感不能回答他们试探同事间薪资的话语,显得极度缺乏诚意,甚至成为他们眼中不可推心置腹的人。当他们热烈抱怨课税不合理时,在一旁填写扣缴凭单的她,又成为不可饶恕的帮凶了。
她很想告诉别人:捡到一张身份证,那个男人的名字太滑稽了……但是他们开始搭话,关于情人节也就是昨天农历初八,如何约会及餐厅的情人大餐简直敲竹杠、玫瑰花也不新鲜等等。她基于自己是个独守空闺的人,没有过情人节的权利,遂把嘴唇上了锁。
所以,她穿过喧哗的市街,从鞭炮的迷雾中走出来,顿然觉得整个城市在她眼前开始溶化,招摇的招牌像一块块的巧克力,散发甜腻的字体;奔驰的车辆像滚动的七彩情人糖,不断地挑拨她的感官。她感到不耐,对大脸盆似的城市里的一切肢体感到厌烦。在溶化成巧克力甜浆的城市尚未淹没她之前,回到蜗居的公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