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梦泽无奈地笑笑,说:“那你到我楼上去睡吧,我好做事。”
刘小样想想,还是心有余悸。她说:“我不。”
李梦泽说:“那你怎么办?”
刘小样说:“你写你的,我不打扰你。我就倒在沙发上睡。”
李梦泽只好同意这样。便上楼去给她取被子,沙发需要垫一下才好睡。李梦泽上楼,刘小样便跟在后面,她从李梦泽床上抱了个小枕头。下楼后,李梦泽把被子给她铺好,让她睡,她就和衣倒下了。
把刘小样安顿好,李梦泽就坐在沙发的另一端写东西,是一篇关于罗达庆的种种劣迹的东西。他一边写一边反复问自己:是在报复罗达庆吗?他很肯定地认为不是报复,而是要为张山虎的死讨个说法。当然,他也想证实一下,像罗达庆这样的领导干部到底有没有人管。但他相信,飘浮在瑶池市天空中的这块乌云迟早是要消散的。对于揭发罗达庆这件事,他不干,终归有其他人去干。或许有人早就反映过,只是没有成熟的时机和导火线而已。所以罗达庆还在台上耀武扬威。同时,他也产生了另外一种痛苦的祈盼,这就是:张山虎的死与罗达庆无关。他毕竟是自己未来的岳父,让他在一夜之间臭名昭著,这是李梦泽实在不愿看到的。
写完材料已是凌晨五点了。这期间,他经受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精神煎熬。他每写一行字,都觉得是在制造一起阴谋,深更半夜干着这种小人勾当。可他又觉得这是在为正义呐喊,为良知歌唱,为一个死去的冤魂而奔走,脸上便泛起了红光,激励他进一步写下去。写到快结尾的时候,罗燕妮的影子又笑盈盈地走进他的脑海,他心又软了,停下笔。这时刻他又想到,中国多少赃官,多一个罗达庆与少一个罗达庆有啥关系?何况他是自己未来的岳父,何况十年前的恩怨早就一笔勾销了,犯得着自己来干这事吗?他罗达庆贪赃也好,枉法也好,伤害不到我李梦泽的利益,我干吗要干这种落井下石的事?这事过去不就过去了吗?当他放弃这种想法的时候,张山虎死后的模样又走入了他的脑海,那形象太让他揪心了,肝胆欲碎。之后,他又回想到他十几年前在党旗面前宣誓的情景,举起右手的那一时刻他掉泪过,那千百万入党者都要朗诵的一段话永远铭记在他心里了。他暗暗发誓,千万做个好人,做个正直的人。他可以没出息,但不能坏良心。尽管他早被开除出党,但人党的样子还记忆犹新,生动如昨。如果背叛了自己的誓言,就背叛了自己的灵魂。这么一想,又有了内在的驱动力,便坚持着把最后几行字写完了。他越来越激动,措辞越来越激烈,像是一篇讨赃檄文。写完时,已冒出了一头虚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