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等举动,在寻常人犹是下乘,况先生鼎鼎大名,其所以能见于人者,不过因为先生盛名之下,必有其实,若将这一层纸老虎被人戳破了,恐怕又于先生前途有碍。我的话全是为着先生,少不得也搀着一点私心儿。至于那些敦品修身、定性立命的腐谈,想先生更不能入耳的了。”
留双影听到此,更忍不住,握着拳,曲着肱,在桌上拍了一下道:“韩素君,我今日特地请你来教训我的吗?”说到此,也再无可说,只索索气得发抖。(真是可气。)众人都有些不愿意素君,都向素君拱手道:“韩素君,今日之事,本是为着研究自治会的章程而来,不料素君倒反无故地和双影先生起冲突,将来这自治会还能成立吗?无怪旁人说,我们中国团体是万万结不成的。但想今日不过才算是团体萌芽,你素翁便有意同双影先生竞争起来,岂非咄咄怪事!”(语亦有理。)素君听他们的话,倒也觉得自己有些不是,悔不该过于激烈,使双影面子难下。趁着他们口气说道:“诸位休怪,兄弟也不过和双影先生讲了玩的,并没有什么意见。诸君既如此说法,兄弟便请从此辞去,免得有伤诸君团体如何?”(知难而退,素君亦善看气色。)众人便齐声道:“甚好甚好。素君自便,改一天自治会有了头绪,再来奉请罢。”说着,便一窝蜂地拥着素君。(群起而攻,为素君计,殊难为情。呜呼!众人皆醉,汝安独醒?众人皆浊,汝安独清哉?)素君立起身来,和双影作别。双影更不搭话,也不送客。素君便也扬长而去。早见那留双影门首,纷纷地已来了几顶妓女轿子。心里辘轳地转念,说:“这是哪里说起?一个久闻大名、如雷贯耳的留双影,竟是这般惫赖人物,(素君误矣!世间凡惫赖人物,固无有不大名如雷者也。)我韩素君更从何处相天下士?可想我们中国一部二十四史,颠颠倒倒的,也不知冤屈了许多人才,侥幸了许多名士。如今看起来,便是那饮水的巢由,绝粟的夷齐,散财的广受,我都有些疑心起来了。(一人欺世,累古人含冤。双影之罪,煞是不小。)可知世界上‘名利’二字,虽是并重,其实为名还是为利,苟可以获利的地方,怕连牺牲这大名都是情愿的。”(痔血桃花,实是损名,而留双影毅然为之,故韩素君有此议论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