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你以前就跟我说过了。”
“说过了吗?我忘了。不过那时候我还不能肯定地说,因为那时候连我的未婚妻是谁,我都还没见过呢,只是有这个想法。可现在未婚妻已经有了,事情已经办妥了,要不是有刻不容缓的事情,我一定现在就带你去见见他们,因为我想听听你的建议。唉,见鬼!只剩下十分钟了。你看看表,看到了吧;不过我要讲给你听听,因为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,我指的是我的婚事,也就是说,从某一点来看——你要去哪里?又要走吗?”
“不,我现在不走。”
“绝对不走了吗?咱们等着瞧吧!我要带你到那里去,这是真的,让你看看我的未婚妻,不过不是现在,现在你马上就要走了。
你往右边去,我往左边走。你知道这个列斯莉赫吗?就是我现在住在她家里的那个列斯莉赫,啊!你听说过吗?不,你是在想,就是人们议论的那个女人,说是她家有个小姑娘冬天投水自尽了——是,你听说过吗?听说过吗?嗯,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手替我安排的;她说,你这样怪寂寞的,应该找点事解解闷儿。我这个人抑郁寡欢,枯燥无味,不是吗?你以为我很快活吗?不,我很忧郁:我不做坏事,常常独自坐在一个角落里,有时三天也不跟人说话。而这个列斯莉赫是一个坏女人,我要告诉你,她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:她以为我玩腻了,就会抛弃妻子跑掉,这样我的妻子就会落到她的手里,她就可以把她转手嫁给别人;就是说,在我们这个阶层里找一位更高一些的。她告诉我,那个姑娘的父亲身体十分衰弱,是一个退休的官吏,整天坐在安乐椅里,两年多没走动过一步。她说,她还有一个母亲,是一位通情达理的太太,就是说她妈。他们有个儿子在外省什么地方任职,但不帮助他们。女儿出嫁了,也不来看他们,他们这里还有两个年幼的侄子(好像自己的儿女还嫌少似的),自己最小的小女儿还没念完中学,他们就让她退学了,还有一个月她才满十六岁,也就是说,再过一个月就可以让她出嫁了。也就是说,嫁给我,我们上他们家去了;这是多么可笑哇;我做了自我介绍:地主,中年丧偶,出身贵族,交往广泛,还有财产。虽然我已经五十岁了,而她还不满十六岁,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?谁会注意这些事呢?嗯,很诱人,不是吗?哈哈!你要是能看到我和她的爸爸妈妈谈话的情形就好了!花钱买票看都值得,看看我这时候像什么样子。她出来了,行了个屈膝礼,嗯,你要知道,她还穿着一件很短的连衫裙,是一个含苞未放的花蕾,她脸红了,红得像一片朝霞(当然我已经把这事告诉过她了)。我不知道你对女人的脸蛋儿有什么高见,不过依我看,这种十六岁的年龄,这一双还是孩子气的眼睛,这羞答答的胆怯和泪眼汪汪的神态——在我看来,已经胜过了美貌,何况她还像画上的美人儿一样,那么漂亮呢。浅色的头发,卷曲蓬松,梳成一小绺一小绺的,嘴唇丰满、鲜红,一双小脚——真是美极了!嗯,我们认识了,我告诉他们,家里有事急需处理,因此第二天,也就是前天,我们两人就得到了祝福——我们订婚了。从那以后,我一去她家,立刻就让她坐在我的膝上,不让她下来……嗯,她不时脸红,红得像朝霞,我不停地吻她;她妈妈当然提醒她说,这是你的丈夫,应该这样,总而言之,这实在是太好了!而现在这种情况——做未婚夫的情况,真的,也许比做丈夫的时候更好。这就是所谓的自然和诚挚了!我跟她谈过两次——这姑娘可一点儿也不傻;有时她那样偷偷地看我一眼——甚至让我神魂颠倒。你要知道,她的小脸很像拉斐尔笔下的圣母像。要知道,《西斯庭圣母》①有一张神奇的脸,一张忧伤、虔诚的宗教徒的脸,这一点你注意到了吗?嗯,这姑娘的脸就像这个样子。刚给我们订了婚,第二天我就送去价值一千五百卢布的礼物:一件钻石首饰,另一件是珍珠的,还有一个妇女用的银梳妆盒——有这么大,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东西,就连她那圣母似的小脸也变得绯红了。昨天我让她坐在我的膝上,也许是我太放肆了——她满脸通红,突然流出泪来,可是不愿让人看出她心情的激动,羞得无地自容。于是,大家都出去了,这屋里只剩下了我和她两个人,她突然搂住我的脖子(她这样主动还是第一次),用两只小手搂着我,吻我,然后发誓说,她要做我的百依百顺、忠诚、贤惠的妻子,一定会让我幸福,说她要献出自己的一生,献出自己一生中的每一分钟,牺牲自己的一切、一切,而作为回报,她只希望得到我的尊重,她对我说,此外她‘什么,什么也不需要,也不需要任何礼物’!你得同意,一个十六岁的小天使,由于少女的羞怯,脸上飞起两片红霞,眼里含着热情的泪花,当你和她单独坐在一起,听着她这样坦白地说出自己心里的话,你得同意,这是相当诱人的。诱人,不是吗?不是值得吗,啊?嗯,值得,不是吗?喂……喂,请你听我说……嗯,咱们一起去我的未婚妻那里……不过不是现在!……”